站得久了的后果是——
肩膀、小腿、和脊椎等部位因为酸痛一起向主人发表抗议。
再加上胃也没得到满足，
唯华感觉身体就快要不属于自己了。
“再坚持一会儿吧。”
大哥偷偷塞过来一个小盒子，小到可以安全地藏在掌心里。
唯华打开一看，
里面也是豆子般体积的糖。
少女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，虽然离填饱肚子还有很大差距，但多少可以缓解一下低血糖现象。
“终于有点吃的了。”
唯华激动得像是要掉出眼泪来。
与此同时，他的眼前也仿佛出现了幻觉，就是刚才一直守望的草莓糕点，正缓缓地向自己走来。
越来越近，
也越来越大，
旁边还有幻想出来的一只手，正将其抓起往自己的嘴边放。
……
不对！
是真的有人正端着装糕点的盘子，一边吃一边往这边走。
哪个混蛋敢在他面前玩妇目前犯。
唯华恶狠狠地盯了过去，正好与对方的视线撞上。
然后他就呆住了。
红色，
这是来人给他的第一印象。
与唯华穿的裙子不同，对方是有着一袭如朝阳般的红色发丝，耀眼到难以直视。
但当真正地观察其全身之时，
又会为其大胆的穿着而感到惊讶。注意：不是因为暴露，而是太寒酸了。
好歹是风合家的宴会，红发女性竟然穿的是一件皱皱巴巴的帆布夹克。
干涸的颜料痕迹、蹦出来的线头、泛白的褶皱……无一不佐证这就是件普通的地摊货，而非某些刻意的时装设计。
对方也没化妆，
仔细一看能发现淡淡的黑眼圈。
“哟，表妹，今晚过得这么样？”女性向唯华搭话道。
她一边说话，还一边往嘴里塞吃的，完全没把“食不言”的告诫放在眼里。
“澪……表姐？”
唯华不太确定地问。
“嗯。”女性点头，将吃完剩下的锡纸揉成一团，放在盘子边缘。
宴会全场的客人只有她敢这么做，也没有人会真正地质疑她。
风合澪。
知名画家，拥有破圈级别的热度。
既因为其实力出众，
又有行事太过世俗的缘故。
现代的霓虹，每个人都知道搞艺术要花钱，
但又不能过于注重商业，
否则很可能被千夫所指，或者丧失创作的灵感和初心。
而风合澪则根本不当回事。
成立综合品牌，拉拢拍卖及文物公司，打压同行，在个人展前刻意营销话题……
一系列的操作使得讽刺她的声音逐渐水涨船高，风合澪这个选项也连续在年度最受争议艺术家投票中取得第一名。
以上，
都是唯华在海外就能搜索到的资料。
因为欧洲的艺术圈过于自我，他还以为是报道得太过分了。
毕竟澪姐在他记忆中可是另一个人——
随和、温柔、善良，和每个人都能好好交流，脸上从来见不到名为厌烦的情绪。
标志性的黑长直更是令艺术学院的所有人都为之倾心。
那个他所崇拜的女神姐姐，
和眼前的这个红发女性根本对不上号。
“澪，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？”大哥率先发问，目光带着责难的意味。
“久桥小弟，至少加个表姐或者大姐姐吧。”
澪旋了旋端着的盘子，边缘的包装纸差点飞出去。她笑着说：“既然能气到你，说明我的做法很成功嘛。”
唯华嗅到了火药味。
也是，表姐和大哥在某些方面有着镜像版的区别。
前者喜欢真叶而莫名讨厌唯华，
后者倒过来。
简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。
这么一想，顶着他人身份的唯华觉得自己要小心了。
“对了，表妹，问你个事情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在欧洲——”澪的目光转过来，直勾勾的，看得唯华心里发怵。
“不可能没去比利时找过你二哥吧？”
果然是这个。
“学业繁忙，没、没有时间。”
唯华干笑着回答。
他听见旁边的大哥非常不满地“啧”了一声，想来是对表姐所使用的“二哥”的说法，这样显得真叶还是风合家的人一样。
不过唯华心里倒是暖暖的。
“真的？”
风合澪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，依旧逼视着表妹。
她的目光无比冷漠。
如果说久桥生气时看人的眼神像是狼带着侵略性和欲望，澪的目光则是如医生一般，仿佛并不是看对方的表面，而是在剖析其人体结构。
唯华内心有一点点冲动，
想看对方知道自己其实是真叶时候的表情，可惜这股冲动终究只能压在心里。
除了点头，别无选择
澪也没有继续追问，而是疲惫地叹了口气。
接着她刻意用一种音量减小但还是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，如同老人在火炉边的细语——
“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不同的人，真是恶心啊。”
唯华假装没听见。
反正尴尬的不会是他，没准是他大哥。
风合澪则继续自言自语，但这次语气带上了一点愤怒，
“明明都拜托了官方甚至国际组织，还是没找到真叶，要我还能怎么办！
“我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和他再见一面……”
这次听得唯华内心五味杂陈。
搜索失败肯定有消息误导的因素，但和他天天蹲在家里也逃不开干系，他这人在网络上也从不发表任何评论，活得就像是信息社会里的一只幽灵。
真的是对不住表姐了。
“还有那个什么奥丽维娅，别让我抓到了，否则到时候绑在椅子上，让她看我和真叶做……”
“呀！”
澪的施法被唯华的惊叫声打断，
她火气都还没发完呢，只好疑惑地看着表妹，“有虫子飞进你裙子里了？”
“不、不是。”少女满脸通红，斥责道，“澪表姐你刚才在说什么啊，那种事情怎么可以？”
“现在真叶又不是你哥，你急什么？”
对于家人的斥责，澪无动于衷。
不过下一秒她想到更加有趣的事情，于是眯起双眼，饶有趣味地看着唯华，
那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轻颤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风合澪开口调戏道，“表妹你也产生想法了，我这边三个人一起也无所谓啊，只不过你不能有名分。”
“没有兴趣！”
唯华高声强调，引得周围好几个人看过来，他连忙收敛住声音。
他又不是研究豌豆的孟德尔神父，怎么会去好奇自交与杂交的课题。
只是对方的发言着实惊到他了。
就算跳出个大汉当场把他打一顿，唯华也不敢相信这是以前那个温柔的澪姐所能作出的发言。
他都怀疑性情大变的表姐说不好是个外星人。
而风合澪此刻也是静静地盯着娇羞的表妹，目光检视着对方的每一寸肌肤，同时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幼苗从脑海里破出来——
眼前这家伙不会是真叶吧。
当然唯华也很喜欢戴上温顺乖巧的面具，扮演好大小姐的角色，只是原来的表妹不可能会对与哥哥相关的那种话题，抱着如此强烈的排斥。
如果是承认过“和近亲结婚这种事情，想想就要吐了”的小叶，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。
真是骄傲的小叶的话……
“也对。”
风合澪吃下最后一个蛋糕，把托盘交给招呼来的侍者。
她的神色短暂地归于平静。
熟悉她的人才会明白，此前进食状态的画家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狂风骤雨。
“真叶不是你这种货色能碰的。”
澪以平静而骇人的语气，阐述起内心的想法，“你，风合唯华，一个偷窃哥哥人生的窃贼罢了。”
“还以为出去几年的你能有所改变呢，结果还是像以前那么怯懦，真该让拯救你的人看看——自己到底救了个什么平平无奇的垃圾……”
唯华发现一个恐怖的事情。
明明自己的身份就是真叶，此刻居然被呛到说不出来话。
诚如澪所言：
虽然在宴会怯场的并不是真的风合家大小姐
但对方确实选择了在回国前夕逃走。
如果妹妹这些年都活得那么煎熬的话，
是否证明作为真叶的自己，当年所作所为都是错的，或许本不该让妹妹在风合家长大……
唯华的信念像是随风飘摇的泡泡，来个人一手指就能戳破。
这时久桥打破了单方面的屠杀态势。
大哥的怒气值早就蓄满。
他伸出一只手，拦在低头的唯华面前，“澪表姐，你是想让明天的平台上，都是你诋毁家人的通稿吗？”
“呵。”
被怒意烧得通红的风合澪，同样不会撤出属于自己的任何一支军队。
女王望着骑士二人组，
她的瞳孔和头发一并在燃烧，
“我也好奇送到保安处的花圈，有几个是来自【家人】的礼物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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